当前经济形势建议:宏调应转向全力保增长

　　——对当前经济形势、宏观政策的若干意见和建议

　　作为发展中国家，就业和增长在绝大多数时期都应置于更为优先的目标。目前通货膨胀已不是宏观经济的焦点，不应再成为困扰货币政策由紧缩转向扩张的障碍。或许宏观调控包括货币政策取向的调整已丧失了最佳时机，货币政策可能要大刀阔斧地扩张才会奏效。

　　近期，美国经济进一步恶化、国际经济也因此变得险象环生。原本处于“战略机遇期”的中国经济同样面临极大考验。在这种形势下，能否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把握好宏观调控的方向、力度和节奏，成为胜负关键。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学术态度，我们谨对中国当前的经济形势、宏观调控尤其是货币政策提出以下意见和建议。

　　1、宏观调控的四大目标(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和国际收支平衡)应该兼顾，但作为发展中国家，“发展才是硬道理”，就业和增长在绝大多数时期都应置于更为优先的目标。尤其在矛盾丛生的转型时期，经济增长作为和谐社会的润滑剂，其意义更是无可比拟。目前，中国的城镇实际失业率,如果科学计算,应该至少在10%以上,如果没有农村的缓冲作用,还会更高。解决的方法是将提高就业放在宏观经济政策目标的首位,货币政策的制定要放弃只考虑通货膨胀的狭隘目标。

　　2、本轮宏观调控以来，货币政策在2003年率先对经济过热作出反应，并作了微调，堪称先知先觉。但去年第四季度，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都已转向下滑周期，这个时候，包括货币政策在内的宏观调控本应按反周期的做法调整紧缩方向，然而宏观调控提出“双防”，货币政策首次提出“紧缩”，我们以为，在方向判断上均值得商榷。

　　3、我们的计算表明，今年以来中国经济已快速下滑，按支出法上半年仅实现8.56%的增长，而明年中国经济有可能再次滑入“保八”困境。相比之下，国家统计局用生产法计算的GDP增长可能掩盖了问题的严峻性。然而，即便按生产法口径，上半年同比也回落了1.8个百分点，而明年下半年经济增长可能进一步下滑至8.5%左右，远低于大概10%的潜在增长率水平。形势的变化可谓急转直下!

　　4、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8月同比增长12.8%，比上年同期回落4.7个百分点。6月增长16%，7月增长14.7%，工业增速在逐月明显地减缓，虽然8月有一些特殊原因，但根本问题是，工业和整个国民经济增长正在逐月减速。

　　5、考虑到价格上升的因素，8月城镇投资的实际增长为17%，继续维持在较低水平。显然，如果不改变对于投资的压制态度，调整相关政策，投资实际增长将继续保持低位，甚至进一步减缓。

　　6、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8月同比上涨4.9%。消除季节波动后的环比下降0.08%。从现在的CPI下降趋势来看，未来也该是继续下降的趋势。今年已有两个月环比负增长(5月和8月)，假设按照今年已有8个月的不同月环比预测未来一年的趋势，两个负增长的月环比，意味分别在2009年4月和6月CPI将负增长，2月的月环比意味着物价增幅上升，而其他月份的趋势都意味物价增幅继续下滑。因此有12%的可能性物价出现反弹，但考虑到2月的特殊性，这个可能性应该在10%以下，是小概率事件，不可能发生。

　　7、虽然8月PPI价格指数略高于7月，但差异并不显著。因此还是可以判断，目前PPI也已达到今年高点，考虑到全球经济的前景，能源和其他大商品的价格过去一段时候的下降趋势，PPI未来也将是逐步下降的趋势。显然，目前通货膨胀已不是宏观经济的焦点问题，也不应成为困扰货币政策由紧缩转向扩张的障碍。

　　8、货币政策真正要担心的是经济快速下滑以及通货紧缩的阴影。8月末，广义货币供应量(M2)余额为44.9万亿元，同比增长16%，增幅比上月末低0.35个百分点;狭义货币供应量(M1)余额为15.7万亿元,同比增长11.48%，增幅比上月末低2.48个百分点;市场货币流通量(M0)余额为3.1万亿元,同比增长10.89%。综合工业增长减速，物价下降和货币供应量增长减缓来看，1998年、1999年出现过的通货紧缩特征正在逐步显现。

　　9、目前，央行货币政策的转变还可能会担心所谓的“流动性过剩”，但真正值得担心的是“流动性不足”与“流动性扭曲”。从反映资金宽紧的市场利率变化来看，受央行不断紧缩的货币政策的影响，当前民营企业通过贷款渠道融资越来越困难，民间信贷利率不断走高，这足以证明流动性过剩在市场和微观层次不仅不存在，问题甚至是相反的。而从国民经济和投资结构来看，在紧缩的货币政策操作下，还很明显地出现了“流动性扭曲”，即表现为外资挤压内资，政府挤压民间、国有挤压民营以及垄断企业掠夺中小企业的特征。这是一个相当有危害的方向。

　　10、在当前投资价格指数高企、经济活力快速下降的情况下，同样的贷款和货币供应增长能够支持的实际经济量也将是一个快速下降的数量。为了进一步理解目前的货币增长的意义，不妨与1997年的货币增长速度做个比较。1997年第一季度的M2货币供应量比上年同期增长21.1%,而1996年底的增长率是25.3%。在那样高的货币增长速度下，1997年1月的CPI同比增长5.9%, 而4个月之后，4月份的CPI就降为3.2%。1997年和1998年的经验表明，目前的货币增长速度不仅没有推动价格上升的压力，甚至有收缩物价走势至负的可能性，并且这一轮经济增长下滑的主要原因也是货币紧缩过度。

　　11、1997年和1998年的经验表明，如果在经济开始下滑的时候不及时启动经济，则后果是经济下滑的趋势需要更大的力度和更长的时间才能挽救回来。为了应对急剧变化的经济，1998年3月法定存款准备金和备付金账户合并，准备金比率下调5个百分点，同时大力度刺激内需，然而经济增速仍不可避免地下滑，同时物价也迅速回落。1998年刺激内需的结果是GDP增长7.8%，1999年GDP增长7.1%,2000年GDP增长8%，2001年GDP增长率再次回到7.3%。物价方面，1998年 4月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同比仍下降0.3%，比3月份下降0.8%。

　　12、如果上述判断为真，则宏观调控也包括货币政策取向的调整可能已丧失了最佳时机，延误期大约为10个月。如此，货币政策的后期操作不仅需要从紧缩转为扩张，而且要大刀阔斧地扩张才有可能奏效。近期“二率”下调后证券市场仍以下行回应就是例证。事实上，存款准备金率下调实行所谓有“保”有“压”在目前并不合适。这种犹豫和试探的态度是不需要的，存款准备金率全面下降才是所需要的。

　　13、最近美国不断传来的坏消息表明，美国经济进而全球经济还将进一步衰退，因此外部需求会继续减弱，在这种情况下，目前的政策取向应该转向全力保经济增长，着力点是扩大内需。而扩大内需的关键不是消费，而是投资，特别是以房地产投资为主导的城市化建设——这也是中国经济能够确保度过本轮冬天、不被美国拖入冰窟的命门所在。同时，也有必要通过停止人民币升值来保证出口加工业的增长发动机不要完全熄火。中国经济今年上半年已快速回落1.8个百分点甚至可能是三个百分点以上，而未来的经济形势会更加严峻，宏观政策绝不能再延误时机了。

　　14、我们主张，货币政策应该发挥主要作用，并做根本性的调整，首先是大刀阔斧地下调准备金率，其次是取消信贷额度，然后是逐步降低利率。未来一段时间，准备金率应该降到10%以下。其次，才是财政政策的配套。在货币政策放松的基础上，辅之以财政政策，出台一些税收调整政策。例如已在东北成功实行的增值税转型政策应尽快向全国推广，在企业和个人所得税方面，政府也要果断调整。在这样的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的共同作用下，才有望阻止经济的进一步下滑。

　　15、我们还想强调，中国的资本尤其是金融资本在当前绝不应该走上对美“抄底”之途，这不仅是因为中国金融机构治理不善、能力欠缺，更因为美国经济的底部在那里现在根本不清楚，“抄底”之举或将变成“填无底洞”的荒谬之举。

　　16、相比于美国的战略抄底机会，中国自己的金融与资本发展的战略机会其实是更加伟大的机会。政府要充分汲取本轮股市与房市调控的经验教训，稳定和发展资产市场。假如中国经济能够在美国经济下滑时期继续保持增长，进而通过证券化与资本化实现社会财富的增长，则中国将迎来全球历史上最伟大的资本时代，中国也将完成大国崛起的第三阶段——金融与资本阶段， 同时一举建立起覆盖全社会的较为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

　　17、最后，我们判断，胡总书记所提出的中国“战略机遇期”的说法在当前全球的危难之际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呼之欲出了。假如中国决策正确，经济增长平稳，向金融资本大国的进展顺利，则冷战后的一极世界即将崩溃，多极世界即将兴起，而中国将实现其伟大复兴的梦想，成为重要一极。成功与失败，当前政策的转型堪称关键。(北京科技大学 经管学院教授 赵晓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经管学院教授 任若恩)